反正我不会死

雨水顺着高密度纤维防护服的领口滑入后背时，陈泰正在七百米外的狙击点等待指令。

"目标已进入射程。"耳麦里传来林夏冷静的声音，"生理特征扫描完成，确认为T-47实验体。"

陈泰的右眼虹膜微微收缩，纳米级视觉增强系统自动锁定对面大厦的落地窗。透过防弹玻璃，他能清晰看见那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正俯身查看培养舱——里面漂浮着某种介于人类与机械之间的生物组织。

第三十七次清除任务。

和之前三十六次一样，不会有任何偏差。

他扣下扳机。

回到幽阁地下七层的消毒舱时，陈泰的防护服上还沾着目标的脑组织。纳米级清洁机器人从通风口涌出，像一群银色的食人鱼般啃食着血迹。

"任务用时4分12秒，创下新纪录。"林夏的全息投影出现在更衣室，她推了推眼镜，"不过董事会要求你去做个全面扫描——T-47死亡瞬间触发了某种未知信号。"

陈泰解开防护服的手突然停顿了0.3秒。这个细微的异常立刻被林夏捕捉到。

"有问题？"

"没有。"他脱下最后一件内衬，露出布满陈旧伤疤的后背。在肩胛骨之间，有个硬币大小的幽蓝色标记正在缓慢脉动——那是幽阁核心成员的实时生命监测器。

消毒喷雾笼罩全身时，陈泰习惯性看向墙面的合金反光。

镜中的自己正在融化。

右脸皮肤像高温下的蜡般下垂，露出下方精密的金属骨骼。但当他抬手触碰时，触感依然是人类肌肤的弹性。

"扫描仪准备好了。"林夏的声音从远处传来，"陈老师？"

"这就来。"

他再次看向镜面。一切如常。

B-9实验室的扫描舱像口金属棺材。

"放松，只是例行检查。"穿着防护服的技术员将电极贴在他太阳穴上，"最近有没有记忆断层？情绪波动？"

陈泰想起三天前那个噩梦：自己被绑在手术台上，而无影灯下的主刀医生，长着和林夏一模一样的脸。

"没有。"

扫描光束从脚底开始攀升。当蓝光掠过胸口时，他突然听见某种细微的机械音——像是生锈的齿轮在强行咬合。

"奇怪..."技术员盯着数据屏，"你的纳米机器人浓度比上周增加了17%。"

陈泰看向自己的左手。皮肤下隐约有银色的丝线流动，像被困在皮囊里的萤火虫。

"副作用？"

"理论上不可能。"技术员的声音突然变得迟疑，"除非..."

警报声骤然炸响。

"紧急情况！所有特勤人员立即到A-3区集合！"

当陈泰赶到时，走廊已经挤满了武装人员。透过防爆玻璃，他看见某个培养舱正在剧烈震动，舱内漂浮的实验体——一个约莫十二岁的人类男孩——正用机械手臂撕扯输液管。

"T-47的关联实验体突然觉醒。"林夏快步走来，平板上数据疯狂滚动，"它正在释放某种电磁脉冲，我们损失了四台..."

培养舱爆裂的巨响打断了她。

男孩摔在碎玻璃中间，裸露的脊椎上嵌着三块幽蓝的处理器。当他抬头时，陈泰的呼吸停滞了——

那双眼睛里没有瞳孔，只有不断刷新的二进制代码。

"清除它！"安全主管大喊。

七把脉冲枪同时开火。男孩的身体在能量束中扭曲，却发出诡异的笑声。

"陈泰..."机械合成的童音回荡在走廊，"你也是...第七代..."

陈泰的太阳穴突然剧痛。某些被封锁的记忆碎片喷涌而出：手术台、电极、还有谁在耳边说"记忆植入完成"。

当他回过神时，自己已经掐断了实验体的脖子。手掌传来的触感不是血肉，而是过热的主板。

"你没事吧？"林夏抓住他的手腕，"体温32.1度，太低了..."

陈泰看向监控屏幕的反光。这一次，他清楚看见——

自己的虹膜里，有同样的代码闪过。

午夜的安全屋里，陈泰拆下耳后的微型通讯器。

这是他自己设计的盲区——位于通风管道深处的三平米空间，连幽阁的主系统都无法监测。他调出今天扫描数据的备份，手指在某个加密文件上悬停许久。

《涅槃计划：第七代实验体CT-7终期报告》

文件解锁的瞬间，全息投影铺满整个空间。画面里是三十年前的自己，被固定在某种圆柱形装置中，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金属化。

"第七阶段测试成功。"画外音是苏玄明年轻时的声音，"记忆编码器运行正常，开始植入'陈泰'人格模板。"

投影突然切换。同样的实验室，但现在的陈泰正站在观察窗前，冷漠地注视着装置里挣扎的另一个自己。

"回收协议设定为30年。"苏玄明继续说，"届时将启动记忆重置程序。"

陈泰冲向洗手间干呕，却吐不出任何东西。当他抬头时，镜面映出的景象让他僵在原地——

自己的整张脸正在剥落。

皮肤像老旧墙皮般碎裂，露出下方精密的金属内层。最恐怖的是，镜中那个机械构造体正在用完全人类的惊恐表情看着他。

洗手台边缘，他颤抖的手指碰倒了什么。是那枚从不离身的怀表。表盖弹开的瞬间，照片背面的字迹在红光中格外刺眼：

"记住你是谁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