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重启心动时刻》

水晶吊灯坠落的瞬间折射出三百六十五道冷蓝锋芒，顾歆的睫毛被切割成无数碎片。婚纱腰封里的手机还在播放未婚夫与陌生女人的喘息，直到颅骨撞击大理石的闷响掐断了所有杂音。

她最后尝到的是血腥味混着香槟的酸涩。

「时间锚点校准完毕。」机械音像生锈的齿轮擦过耳膜，顾歆猛然抓住书页边缘。2015年9月17日的阳光正透过图书馆穹顶，在《时间简史》烫金标题上淌成蜜糖。

指尖传来羊皮封面的粗粝触感，她对着扉页倒影数睫毛——比记忆里多出七根。二楼自习区飘来青柠味须后水的气息，混着键盘敲击的咔嗒声，某个穿连帽卫衣的背影正在数位板上画星轨。

左耳突然炸开三声蜂鸣警报。

那是2023年安装在市政厅顶楼的地震预警声波，此刻正从MP3播放器里渗出来。顾歆扯掉缠在锁骨上的白色耳机线，蓝光显示屏闪过00:00的幽绿数字。

「同学需要创可贴吗？」卫衣青年不知何时站在三步之外，掌心里躺着印有可达鸭图案的止血贴。他的袖口沾着半凝固的咖啡渍，腕骨凸起处纹着二进制代码组成的凤凰。

顾歆摸到耳垂的湿润，2015年的自己果然又在咬笔头时戳破了耳洞。她接过创可贴时故意划过对方虎口的薄茧，那是长期敲击机械键盘才会形成的印记。

「闻予，AI实验室的。」青年指着自己胸牌上被咖啡渍晕开的字迹，指尖有淡淡的松木香，「你刚才突然抽搐的样子，很像我的算法预测到的时空震荡后遗症。」

书架投下的菱形光斑在他们之间晃动。顾歆将沾血的耳机线缠上手腕，劣质金属接头在皮肤烙出红痕。前世就是在这个位置，秦砚端着两杯奶茶说「建筑系的顾同学对吗」，此刻那个穿浅灰高领毛衣的身影正穿过落地窗外的银杏林。

「如果我说我能预知未来呢？」她突然揪住闻予的卫衣抽绳，孔雀蓝的系带在掌心勒出交错的纹路。三楼古籍区传来管理员摔书的声响，惊起一群白鸽掠过穹顶的彩绘玻璃。

闻予的喉结在阴影里滚动：「我的神经网络模型今早计算出92.7%的概率，说今天会遇到改写我生命公式的变量。」他解开卫衣口袋掏出一枚扭蛋，塑料壳里蜷缩着沾满金粉的机械蜘蛛，「这是根据你瞳孔收缩频率选的礼物。」

警报声忽然在顾歆太阳穴深处炸响。闭眼的刹那，她看见三帧画面：暴雨夜的证券交易所红色数字、秦砚在酒店消防通道点烟的侧脸、以及闻予躺在ICU病房的手指在空气里划出π的轨迹。

「未来是可以撕碎的拼图。」她掰开扭蛋将机械蜘蛛按进闻予掌心，金属腿划出的血珠渗进对方掌纹，「你相信重生者吗？」

银杏叶拍打玻璃的声响骤然加剧。秦砚推门的动作带进十一月的风，他手中的热奶茶蒸腾起过于甜腻的白雾。「顾同学你的拿铁。」他睫毛垂落的弧度与前世求婚时别无二致，「多加了两泵香草糖浆对吧？」

顾歆注视着杯沿的唇印，那是属于另一个女人的玫红色。2015年的自己究竟有多迟钝，才会把工业糖精的味道当作温柔？她突然歪头笑得眉眼弯弯：「学长知道吗？香草精过量会诱发海马体萎缩。」

奶茶杯在秦砚指节发出轻微的爆裂声。闻予正用沾血的机械蜘蛛在数位板上演算什么，忽然抬头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：「西南方向三十度有块地皮，半年后地铁路线会经过那里。」

顾歆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这正是前世秦砚怂恿她投资的那块荒地，当时他说的是「我叔叔在规划局看到内部文件」。图书馆的电子钟跳到14:28，她清楚地记得这个时刻——前世就是三分钟后，秦砚会接到母亲病危的电话提前离开。

但此刻他的手机屏幕亮起的分明是股票K线图。

「我要去校医室换耳钉。」顾歆将《时间简史》塞进闻予怀里，书脊擦过他胸前那串凤凰代码。转身时发梢扫过秦砚的奶茶杯，几滴褐色液体溅在他限量版球鞋上。

穿过旋转楼梯时，2015年的风裹着桂花香灌进鼻腔。顾歆在拐角处的仪容镜前驻足，镜面映出她后颈的淡红胎记——那是前世地震时被钢筋划伤的位置。指尖抚过光滑的皮肤，她对着镜子做出举杯的姿势：「重生快乐。」

二楼忽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。闻予的卫衣帽子卡在楼梯扶手的雕花里，他怀里抱着那本《时间简史》，扉页夹着张皱巴巴的糖纸，上面用马克笔写着经纬度坐标。

「你的耳钉在流血。」他举起手机摄像头当镜子，「或者说，是感知到危险提前示警？」

警报声第三次在顾歆颅内轰鸣。这次她看见的是图书馆地板的裂纹，以及闻予在坍塌的穹顶下将星图纹身贴在心脏位置的画面。手机在此时震动起来，林菁的名字在屏幕上疯狂跳跃。

「歆歆你绝对猜不到！」闺蜜的尖叫混着机场广播传来，「我刚在墨尔本采访的地质学家说环太平洋带近期有异常！他送了我台二手地震仪做纪念品，结果刚才突然开始——」

通话在此刻中断。顾歆转身望向正在擦鞋的秦砚，他衬衫第三颗纽扣的荧光折射出卖了微型窃听器。而闻予正将机械蜘蛛的腿浸在奶茶里写着什么公式，草稿纸边缘画满了重生符号。